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49章 虛情

關燈
第49章 虛情

◎禍端自冀始◎

沈昭三人回到山下時, 薛容鶴已將為首之人捉住,其餘人不敵精兵,被打得落花流水、潰散而去。

“最後一次機會,說不說?”

那絡腮胡被五花大綁, 開陽提刀拍了拍他的臉。

“我呸!士可殺不可辱, 要殺要剮即刻動手便是, 費這麽多話作甚!”

薛容鶴挑眉,擡步行至他面前, 蹲下身子, 眉眼壓在黑暗之中,陰鷙而可怖, “死太容易了,不如把你交給那些村民,也算是塊好肉。”

絡腮胡渾身一震,滿眼驚恐地看向他, 咬緊後槽牙, “若我說了,你待我如何?”

“你想要如何?”薛容鶴挑眉,竟還與他講條件, 真是愚蠢至極。

“放了我。”

絡腮胡眼含懇求,他也不想來做這流寇,只是無法違抗主子命令,不得已而為之。

薛容鶴不置可否, 揚了揚下巴, 不耐煩道, “說。”

“是、是五皇子派我們來的, ”絡腮胡額角滲出汗來, “他、他讓我們混進山匪,在這條路上等著,不論手段殺了賢王和隨行的所有人。”

薛容鶴像是聽見什麽有趣之事,突然笑出聲來,反倒將絡腮胡嚇了一跳,連忙求饒。

“你混入山匪幾日了?”

絡腮胡一怔,不知他問這幹什麽,卻也老實答道,“約一個月之久。”

一個月?那想必打家劫舍、殺人放火之事都沒少幹,竟還敢乞求放他一命。

可笑至極。

薛容鶴起身,向沈昭走去,冷冷道,“殺。”

開陽單手提起絡腮胡,將他拖至打掃戰場的士兵那裏,擡手拋入坑中,“一並埋了。”

三日後,冀州城。

與途中見過的城鎮村落大同小異,城中盡是面黃肌瘦、睡倒在路邊的流民。

沈昭皺眉環視街道,除了糧鋪前大排長隊,其餘鋪子皆關了門,街上空空蕩蕩,哪裏有“天下糧倉”的富庶景象。

糧鋪中的糙米的價格已到了十五一兩,更別說大米,堪稱天價,百姓們拿著金銀首飾來抵換糙米,竟無一人還有碎銀或銅板,可見已到了山窮水盡之時。

士兵們自帶糧食,可自給自足,為避免驚擾百姓便駐紮在城外,薛容鶴等五人直奔冀州府。

這裏倒一反常態的熱鬧。

門前設立的粥棚圍滿了人,衙役們呼喝著維持隊伍,可頗為奇怪的是,端著白粥與蕎麥饅頭的百姓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。

沈昭後退幾步,避開衙役視線,湊到剛領了救濟糧出來的中年婦人身邊,笑了笑問道,“大姐,這粥棚每日都開嗎?”

“你問這幹什麽?”婦人警惕瞥她一眼,隨即慌慌張張躲過去,“我什麽都不知道,莫要問我。”

沈昭沒有攔她,快走幾步跟在眾人後面,江泊野見狀,輕聲問道,“你說什麽了?那人瞧著那麽害怕。”

“只是問了粥棚是否每日都開,”沈昭皺眉,心下已有猜測,她瞇了瞇眼,意味深長道,“薛盈川真是好手段。”

她只不過是問了個再尋常不過的問題,那婦人卻這般機警,隨之避而不談,顯然是被敲打過,知道什麽話該說、什麽話不該說。

而洩露一些不該說的話,後果絕不是那婦人能承受的,會為此丟了性命也難說。

怪不得皇帝之前派來的密使一無所獲,恐怕自進入冀州地界起,一舉一動皆在薛盈川的掌控之中。

關家真是將他供在冀州,成了只手遮天的“冀州之主”,百姓仰他鼻息度日,早已只知薛盈川而不知皇帝了。

“七弟,真是好久不見啊!”薛盈川大笑著邁進會客廳,“有沒有想五哥啊?”

薛容鶴笑著起身,“自然是有的,父皇和德妃娘娘都很掛念五哥,還叮囑我快些回去報平安呢。”

沈昭吹了吹茶沫,掩住唇邊笑意,言下之意便是,你悠著點,父皇可讓我盯著你,若是我回不去,你也吃不了兜著走。

“多謝父皇與母妃掛念,”薛盈川遙拜,逐一問候其餘幾人,“大家一路辛苦,今夜我設宴,為大家接風洗塵。”

“不勞煩五哥了,”薛容鶴擺手,“父皇有令,我等到冀州不可動用一分一毫糧食,故而自己帶了些,斷不敢驚擾百姓、抗旨而為。”

“五哥,這一路簡直是慘不忍睹,”薛清月神情哀傷,“此災何時能過啊?”

薛盈川嘆了口氣,搖搖頭坐下,仿佛真的為此煩惱不已,“我到時比這還要慘烈,目之所及屆時被壓垮的房屋,連個完整的村落都沒有,好不容易整治了那些貪官汙吏,將賑災糧派發下去,卻又鬧起了山匪,真是讓人好不頭疼。”

“怪不得,我們來時便碰上了一群,”江泊野納悶道,“這些人連官隊都敢搶,官府怎不出兵剿匪?”

沈昭差點憋不住笑,這相當於問老大,你怎麽不揍你小弟呢?

“竟敢猖狂至此!”薛盈川怒拍案幾,隨即關心道,“七弟和各位可有受傷,我來此地時還帶了兩個大夫,治個外傷不成問題。”

“多謝五哥,我們無事,”薛容鶴搖頭,眼含擔憂,“只是這山匪一日不剿,百姓一日難安啊。”

薛盈川跟著附和,又愁眉苦臉,“只是我為設粥棚,已將兵力散播在冀州各地,手裏只有百餘人馬,還需留守冀州城。聽探子來報,那些山匪已頗有氣候,大大小小匯集了千餘人,你五哥我有心卻是無力啊。”

“五哥莫要心憂,”薛容鶴起身,“父皇賜我兩千精兵,就駐紮在城外。只是我身體一直有所虧損,難以上陣殺敵,五哥自幼文武雙全,若你我聯手,必能一舉擊破山匪。”

“如此甚好!”薛盈川激動地來回踱步,思索片刻,“七弟你先休整一日,咱們後日便出發剿匪,此事越快越好,以防夜長夢多。如何?”

“全聽五哥的。”

定下戰術後,薛盈川派人將他們五人的糧食搬到廚房,隨後說有要務在身,便先行離去,只命府上婢子帶他們去後院居住。

薛清月提出要與沈昭一起住,兩人便進了一間屋子。

合上門,她瞬間變了臉色,憤憤不平,“外面餓殍遍地,五哥竟還喝著玉葉長青享受,簡直是半點臉皮都不要了”

沈昭哭笑不得,“應是五皇子從長陽一路帶來的,否則這地方哪裏有玉葉長青?”

“昭昭怎麽還幫著他說話!”薛清月氣得咬牙切齒,“他還裝作一副無辜模樣,什麽無兵剿匪,他走時明明帶了八千餘人,怎會不夠用?!”

“這話倒是不錯,”屋內暗了下來,沈昭點上燈,“我何時幫著他說話,就事論事罷了。只是兵不夠用這事兒確實是他狡辯,咱們一路走來哪見過粥棚,便是進了城也只在州府門口見過。”

她瞇了瞇眼,“如此看來,他答應與王爺共同剿匪一事,恐怕另有打算。”

“他難道想趁亂殺了七哥?!”

薛清月越想越覺得有可能,猛地起身便要向外跑,反被沈昭一把拉住,“莫急,王爺怎麽可能看不出來?”

也是。

薛清月點點頭,七哥那般聰明,說不定連應對之策都有了。

薛容鶴屋內。

開陽將黑金衛探查而來的消息一一說與他,“主子,那些山匪有一半是薛盈川的心腹假扮,他們混跡在來時的軍隊中,到了冀州又以維護粥棚秩序的名義派了出去,集結了許多當地的流氓,後又煽動百姓落草為寇,這才日漸壯大。”

見薛容鶴沒開口,他繼續說道,“還有一事,冀州內已生疫病。”

薛容鶴皺眉,“邱先生單子上的草藥可帶全了?”

洪澇之後潮濕與臟汙難除,最易爆發疫病,若是清理及時還好,但薛盈川哪裏管這些,只顧著變相斂財,不難預測疫病的爆發。

“帶全了,”開陽詢問,“是否需要再從周圍州府采買些?”

“讓天璇帶人去,務必謹慎,莫要讓薛盈川察覺,”薛容鶴擡手倒了杯茶,“京中可還安好?”

“玉衡三日前來信,安。”

“知道了。去廚房看看,飯好了先給昭昭和清月送去,”他起身更衣,再出來已是一身夜行服,“我與泊野出去一趟,不必準備了。”

“遵命。”

童謠中提到的斷頭屍一事,朱雀已詳細報來,無需再查,只是薛盈川實力究竟如何,此事還需他親眼看看。

德妃、薛盈川和關家皆以為那童謠是他傳的,恨不得動用全部勢力將他留在冀州,永遠都回不去長陽才好。

若是將來知曉童謠是父皇放出來的,恐怕會驚掉下巴。

父皇總覺得兒子們在覬覦他的皇位,甚至心懷弒父謀反之心,讓疑心蒙蔽了雙眼,又終生受世家所困,反倒覺得毫無根基的穆妃是真心實意愛他。

可那時他若不是皇帝,穆妃又在哪裏?

父皇放出的童謠所言“禍端自冀始”,分明在暗示薛盈川欲屯兵造反,可薛容鶴了解他。

薛盈川或許貪、或許瘋,卻絕不是個沒長腦子的蠢貨,再不濟也有德妃和關家為他籌謀,父皇未駕崩之前,他絕不會擁兵造反。

可一旦讓他知道,父皇的看重、慈愛,不過是在設計他們二人鬥得兩敗俱傷,為薛朝鴻鋪路。

那時,薛盈川是否還會選擇做個“乖兒子”?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